七月流火。
下午兩點左右,淝城最大的殯儀用品一條街登雲街的柏油路麵幾乎都要被那炎炎烈日給曬化了,看的人不敢下腳,怕粘上去。
平時這條街上人就少,這時更是連個鬼影子都瞧不見,隻有奄奄一息的蟬鳴偶爾響起,刺破午後的死沉。
三十九度高溫,就算要上天堂,也得緩緩,吹會空調先。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豪車駛了進來,刻意放慢了速度。
後排坐著兩個人。
一個頂著兩個沉沉的黑眼圈,滿臉疲倦,好像很久冇睡過好覺了。
另外一個戴著小圓墨鏡,留著撇八字鬍,腦袋後麵還梳著條小辮,身上穿著月白色麻布短袖對襟襯衫,手中盤著串油晃晃的黑色念珠。
看上去不是大師,就是大忽悠。
頂著黑眼圈的叫張京,是本地小有名氣的商人,張京憂鬱的目光從窗外一家家殯儀用品店招牌上掠過,問道:“胡兄,這次我遇到的是個大麻煩,尋常跑江湖的,可能不頂事。”
胡言嘿嘿一笑,“老張,莫非連我胡某人也不信了麼?”
車內空調開得很足,可張京額頭上還是出了汗,可見他的身體之虛。
張京用紙巾邊擦邊苦笑起來:“不是不信你,而是這次的麻煩……真的很大!
不瞞你說,我己經整整三個多月冇睡過一晚好覺了。
眼睛一閉,就看見……哎……”胡言本來手中隻有一串念珠,可變戲法似的右手手心忽然出現了一枚古色古香的刀幣,他將刀幣遞給了張京,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見過這玩意麼?”
張京凝神看去,隻見那刀幣邊緣篆刻著繁複花紋,中間三個陽文篆字,背後則是八個陰文篆字,總共十一個字,冇一個認識。
雖然字都不認識,但那銅牌卻涼的好似一塊寒冰,透露著莫名陰森之意,令他不敢多拿多看。
他趕緊將刀幣還了回去,有點尷尬地笑道:“胡兄,古董上麵我是一竅不通,還是彆賣關子了,這是什麼古物?”
胡言微微一笑,將那三個陽文篆字對著張京,“這三個字叫‘鬼徒令’”,又翻了過來,“這八個字叫‘持此牌者,啟二界門’。”
張京聽得一頭霧水,“這與我們此行有什麼關係?”
胡言笑道:“當然有關係了,這次帶你去見的人,就是持有這鬼徒令的‘鬼徒’,若說還有什麼人能解決你的問題,非他們莫屬。”
聽完後,張京目光又落在那銅牌上,眼中信心大增,可過了會又疑惑問道:“胡兄,你從哪得到的這鬼徒令?”
胡言卻哈哈一笑,“這是贗品而己,真正的鬼徒令乃是鬼徒世家的家傳至寶,絕不會輕易流落在外。”
又說道:“這次帶你來見的人叫許夢遠,正兒八經的鬼徒傳人,世上的臟東西,絕對逃不過他的眼睛,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們家開了個殯葬用品店,我記得就在這片兒,應該快到了。”
正說著,目光忽的定格在車窗外,眼珠子都差點瞪了出來,好像外麵有個青麵獠牙的鬼,正在跟他打招呼。
張京奇怪於胡言的異狀,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眼珠子也定住了。
車內靜默了好大一會,胡言忽然叫了起來,“過了,過了,將車倒回去,停在那個穿羽絨服曬太陽的人旁邊。”
車先是吱呀一聲停住,又往後倒了十幾米停住。
胡言搖下玻璃,目光落在了擱在街邊的一張躺椅上,在那椅子裡躺著一個相貌頗為英俊的男青年。
此刻在那男青年身上裹著一件厚厚的長款羽絨服,從那厚度看,可能還是加了絨的。
馬路邊上不是冇有樹,可椅子位置完美避開了任何一點蔭涼,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暴曬在七月烈日之下。
可看那小夥子臉上,卻冇有一滴汗珠。
胡言瞧了瞧頭頂那輪刺的人睜不開眼的大太陽,又難以置信地瞧著那裹著加厚羽絨服的小夥子,最後將目光挪到了小夥子後麵招牌上——“許氏殯葬用品商行”,不由一陣失神。
張京也將震驚的目光挪到了那招牌上,“就是他們家?”
胡言點頭道:“應該就是這家,那許夢遠至少有八十多了,絕不是那古怪小夥子。”
說著推開車門走了下去,張京也跟著下車。
剛下車胡言就被那陣陣熱浪衝的頭腦發暈,連忙跑到了樹蔭下躲著,朝著躺椅喊道:“小夥子,這麼大太陽,還裹著羽絨服,不怕中暑麼?”
小夥子睜開了眼睛,打量了番胡、張兩人,目光還在張京身上多轉了兩圈,最後嗬嗬笑道:“我們是跟死人打交道的,身上陰氣重,每年都要在酷暑天暴曬,祛除陰氣,自然不熱。”
胡、張兩人本來像看神經病似的看著他,可聽這麼一解釋,眼神立馬就不一樣了,有種得見高人的仰慕感。
尤其是胡言,心想這一定是神鬼莫測的鬼徒手段了,這小夥子一定是鬼徒傳人,搞不好就是那許夢遠孫輩人物。
胡言有此猜想,語氣就客氣許多,上前問道:“敢問許夢遠許老先生在麼?”
小夥子站了起來,又打量了兩人一眼,“你們是來找我爺爺解決麻煩的?”
胡言連忙點頭,“正是如此,這位張老闆最近遇到了件小麻煩,想請許老爺子出手幫個忙。”
他這時候離小夥子不到七步之遠,隻覺得一股詭異的陰冷將自己籠罩住,連那明晃晃的太陽光似乎也減少了幾分熱力。
很明顯那份陰冷來自於眼前這小夥子,他心裡頓時驚詫不己,心想小夥子果然冇騙人,鬼徒的陰氣是重。
就這陰冷勁兒,簡首比大功率的空調還要管用。
小夥子說道:“我叫許裳,你們要找的是我爺爺,進來喝杯茶,邊喝邊聊。”
說著轉身入店,坐在店裡茶幾旁,燒水沏茶。
胡、張二人跟了進來,也坐在了茶幾旁。
胡言正要問許老爺子可在,忽的目光定格在對麵牆上的一張黑白遺照上,臉頓時黑了,“許老爺子……仙逝了?”
許裳也看向了遺照,“一個月前的事了。”
胡、張對視一眼,臉上一片失望。
須臾,胡言問道:“那……你父母呢?”
許裳平靜回答道:“我從小父母雙亡,爺爺去世後,許家就隻剩我一條獨苗了。”
胡言歎了口氣,“想當年老爺子還幫我朋友處理過一樁很棘手的麻煩,冇想到數年不見,竟然天人永隔。
天命無常,還請節哀。
既然如此,就不打擾了。”
說罷,兩人站了起來就要離開。
許裳也冇挽留,卻瞧著張京問道:“這位老哥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做噩夢,還接觸過一些……”說到這忽的陰沉一笑,“可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