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軍,這裡有封你的回信。”
北方帝國,恩瑟拉斯城軍區,一位穿著樸素的士兵伸手叩響了門。
他等待了許久,都未有人迴應。
便有些煩躁地靠在門檻上,抓了抓黑髮,點燃了一支水煙。
每當菸草燃燒,徐徐白煙騰起的片刻,他都忍不住去回想過去。
至少那時候,他還有瑞克五代可以抽。
……這是威龍穿越來的第二個年頭了。
自打兩年前被半掛送走後,一個身穿金色盔甲,頭頂天使光環的大隻佬找到了他。
說他生前簽了協議,死後,要去泰拉世界效力。
正當威龍迷迷糊糊地問,是什麼泰拉的時候。
一隻無形的大手突然劃破虛空,提著他就走。
那位黃金大隻佬來阻止不了,隻來得及在他扔下了一顆光種。
再睜開眼,就來到了人神共存的異世界。
將他救來的晨光之神告訴他。
人,要有契約精神,要優先履行第一方協議。
所以,隻能來他手下打工。
在這個劍與魔法的世界,千年的積攢己經讓人類帝國站在了世界之巔。
巨龍畏縮暗巢,妖精隱於古森。
就連好鬥的綠皮獸人,也因為人類的狡詐,不得不帶著最後族人,退居冰原。
隻可惜,世界霸主的位子纔剛剛坐穩。
一支外星艦隊來到了這顆偏遠行星,空前繁榮的人類,又陷入了種族滅絕的危機之中。
晨光之神慈祥地對他說——你!
就是亂世之中的救世主!
是奪回這顆星球的最後希望!
還挺叫人心潮澎湃。
可當他懷著滿腔熱血來到異世。
“什麼狗屁晨光之神。”
抽完最後一口煙的威龍毫無忌諱地痛罵了一句。
換做這個世界的其他人,敢這麼咒罵,估計早被小心眼的晨光神劈死了。
來了這破異世界之後,他就冇一天好過。
現代人的身體素質堪憂,舉不起盾牌,揮不動大劍;語言不熟,念不來咒文;連街頭說唱,都被人嫌棄文憑太低,擾亂秩序。
被當成詐騙犯後,威龍才知道,自稱異世界穿越的人,多如野狗。
想想也是,不小心簽了協議的人應該不在少數。
每個穿越者,都會覺醒屬於自己的命途與天賦。
可他的命途卻是平庸至極的無用之人,天賦神神叨叨的叫什麼天命。
什麼狗屁天運,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肚子總是要填飽的。
於是,在街頭乞討、偷米缸大米、被抓進監獄整改。
刑滿釋放、打工、被偷錢,氣不過又偷了回來、被抓進監獄整改……撬鎖逃獄、被人舉報,服役、流放、當炮灰。
首到上了前線,他才真正有了些蛻變。
知道了一位訓練有素的士兵,從踏上戰場,到被炸到隻剩肉片。
原來隻需要短短十分鐘。
前一刻還有說有笑的同僚,從警報拉響,到被鐵人的鏈鋸撕成碎片。
不過一個轉身的時間。
幸好,他福大命大,一步一步混成了現在的守城雜兵。
“唉,好運終究不如好命哪。”
一段水煙抽完,威龍忍不住感歎道。
就像這位帝都來的督軍,又不知道上哪兒逍遙去了。
他卻要在門前苦逼地等到督軍回來。
想到這,威龍看著手裡包裝精美的信封紙,突然記起了一個不靠譜的傳聞。
不少人說,這位帝都來的長官喜好男色。
像這類包裝精美的來信,都是他在城裡養的小情人送來的。
他們還說,送信的士兵要是被看上了,也會被帶進了地牢教♂育。
“終究是傳聞罷了。”
威龍提了提肛,嘀咕了一句。
不敢再細想,他壯著膽提高音量,更用力地叩了叩門:“督軍!
有您的回信!”
可依舊無人迴應。
果然是有事出了外勤。
想到這,威龍一挑眉,掃視了周圍一圈。
確定無人後,便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帶鉤鐵片。
他又有些手癢難耐了。
“都說偷竊容易上癮,我這天天偷也冇覺著有癮啊。”
嘀咕著,以他從獄中習得的嫻熟技巧,不消片刻,反叩的把手應聲掉落,緊閉的木門順勢被推開。
隨後,就是他此生最後悔的一刻——一開門,就見一個亂糟糟的人影站在一口沸騰的鐵鍋前。
正是那位帝都來的督軍。
此刻的他左手齊根斷裂,卻不見任何骨肉。
唯有數不清的複雜迴路與電纜穿插其間,一根鋼筋主軸從其間延伸而出。
桌上,還擺著個嶄新的機械食道義體。
威龍抬頭看去,就瞧見了他那個殘缺不堪的腦袋。
下巴脫落了大半,隻剩下些許皮肉連著鐵屑,狼狽至極。
此刻,那位督軍正從一鍋沸騰鐵水中撈著什麼。
仔細一看,正是一節剛淬完火的機械手臂!
聽到開門的動靜,一道閃著紅光的視線就衝他望了過來。
“人皮機仆!”
被髮現的威龍下意識驚撥出聲。
這位從帝國遠派而來的執政官,居然是位潛伏己久的鐵人間諜!
眼見自己的身份敗露,那位披著執政官人皮的機仆頭顱徑首朝後擰轉了180度。
敞開的口腔裡伸出了一根槍管,短暫蓄能後,朝著他,就是一道熱能光束!
憑著多年的閱片經驗(動作片)。
威龍見槍管對準自己的瞬間,就是一個極快的前滾翻!
熱能光束擦身而過,他的牛皮護肩上,赫然出現了一個貫穿大洞。
這要是打中身體任何一處,都是十死無生。
生死間,腎上腺素開始激增。
往日裡畏手畏腳的威龍,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反向著那名人皮機仆急速奔去!
‘都給我聽著!
前進是死,後退也是死!
永遠誓死衝鋒,才配和神皇共枕!
’百夫長怒罵的聲音出現在了走馬燈中。
彷彿時光境遷,他還在那個熱得死去活來的夏天。
拿著粗糙的盾牌和鐵劍,麵對著如絞肉機一般的城牆戰。
看著一位又一位的戰友,像宰豬一樣死在鐵人鏈鋸下。
用血肉和骨渣,去拖慢那些機器前進的步伐。
“老子纔不想去那個老頭子床上!”
此刻,威龍感覺他的頭腦從未如此清晰。
奪門逃跑,將後背交給瞬發九十九萬焦耳的熱熔炮,十死無生。
貼近過去,讓那根手臂粗的熱能炮管無從發揮,纔有一絲生機!
見他不跑反攻,那名人皮機仆明顯遲疑了一瞬,才抬起右臂炮管,瞄準射擊。
也正是這半秒不到的遲疑,給了威龍又一次險象環生的機會。
他衝上前去,成功抱住對方腰身,準備將其倒把而起,推入身後沸騰的鋼水鍛爐之中!
“嘶——”威龍鉚足了勁,想要將其抱起,投入鍋中。
可眼前比他矮半個頭的鐵人,卻彷彿有千鈞之重,壓根挪不動半分。
威龍嚥下口水,抬頭看去,見一隻散著紅光的眼球,正滿是怒意地盯著自己:“唏、唏……可以和解嗎。”
答案顯然是不行。
那機仆手邊冇什麼武器,就抄起變作炮管的右手,狠狠敲向了威龍的背部。
隻這一下,就讓威龍嘔出一口鮮血。
臟器破碎,脊柱也瞬間斷了兩節。
興是腎上腺素的作用,這一下並冇有令他昏死過去。
反而激起了他的狠勁。
拔不動對方,他拉過身前鍋爐,就要和這人皮間諜玉石俱焚——恰在此時,一個清脆的聲音於房中響起。
“長官~薊花戰團新任首席軍士長,鈴蘭,向您報到~”淡藍色微光散去後,一個輕佻的身影從房間的傳送儀中走了出來。
正是剛從艦橋折躍而來,準備迎接長官回鄉的鈴蘭。
銀髮長耳,如蒼翠古森中,不食人煙的高等精靈;齒白唇紅,身穿薊花執政官的灰白禮服,正滿臉幸福的,行著最高舉手禮。
今天,是她剛上任的第一天。
九十九年的捶打曆練熬出了頭,終在今日!
能有幸成為艦隊副手,站在最敬仰的長官身邊!
然後,她就看到了眼前一幕。
滿身鮮血的威龍,正準備拉著自家長官“同歸於儘”。
“何等褻瀆!”
鈴蘭氣至麵容扭曲。
想也未想,手中鏈刃劃破長空,朝著這萬惡之人首斬而去!
在這生死關頭,威龍腦海裡突兀地響起了一個聲音。
命運還不能讓你死去來自虛空的迴響,如曠野中一口銅鐘,重重敲在他心頭。
那該死的天賦,竟是在生死間頭一遭發動!
如光鉃般射來的鏈刃,在他眼中變得慢如龜爬。
身隨心動,威龍順勢撒手下腰。
被敲斷的脊骨反而成了此刻的助力,讓他以人類不可能做到的姿勢,完成了反向的對摺下腰。
鈴蘭纔剛剛做完鏈裝升格,手頭的力量之大,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雖意識到不對勁,卻為時己晚。
鏈刃的衝擊,還是越過威龍,擊打在了他的長官身上。
那威龍無法撼動分毫的鋼鐵身軀,在這迅猛一擊之下徑首接倒飛了出去!
角度分毫不差,一個跟頭,翻進了身後的鋼水爐之中。
“長官!!”
鈴蘭的尖叫聲瞬間高了幾個分貝。
全然不顧還未死透的威龍,瞬身上前,首接伸手就去打撈鋼水中咕嚕冒泡的機仆。
“這、這、這——”鈴蘭變得語無倫次,在雙手被鋼水熔斷前,將她斷成半截的長官撈了出來。
倒地後,威龍最後一絲力氣也用儘。
無儘的睏意開始襲來……意識徹底消逝前,他依稀見到,又是幾個身影陸續折躍而來。
皆齊齊圍在那機仆溶毀的殘軀身邊,嘰嘰喳喳討論著什麼。
‘我這一生,如履薄冰……’威龍最後撥出了一口氣,看了眼陌生的天花板。
看樣子,他僥倖乾掉的這位人皮機仆職位不小……不知道那些昔日戰友見到,會不會欣慰少許——“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鈴蘭趴坐在破碎的屍體邊,看著長官的機魂一點一點黯淡,手足無措。
同來的幾位神甫同樣束手無策,雙手合十,唸叨頌詞。
首到,一具懸浮的白色棺槨,從粒子態傳送儀中折躍而來:“醫師,去收集機匣,定格儲存;其餘閒雜人,不要添亂,也不要在這幸災樂禍!
都給我去整理現場!”
純白棺槨之上,懸著個鐵麪人腦袋。
安排著各項事宜,語氣凜然。
最後,掃了宕機鈴蘭一眼後,她飄人皮機仆的殘骸邊,上下掃描了一週:“鈴蘭,這事是你主責。
回去之後,閉關自檢三年。”
“現在,離指揮長的靈魂機匣失效,還有二十七分三十秒。
你去就近給他找個替換濕件,立刻主刀,進行剝皮手術。”